§13
受小时候所看的那些书的影响,我曾经一度坚信,信仰对于个人是毕生的事,是不可改变的。
我们的父亲在离休前后那段时间,对连续两次专程来商量,为老刘家垸刘氏家族续写家谱的老十八所表示的态度,让人不无敬佩。父亲说小小刘家垸,小小刘氏族,小小刘老头,曾经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了,哪有为自己树碑立传的资格,只有组织才可以出书入史。老十八忍不住要将当年组织上与老刘家垸的人,在对待我们家所受灾难时的表现,给我们的父亲来个对比。
母亲十分坚决地阻止了这种率性的行为。
母亲将大姐谈恋爱的经过说给老十八听。
大姐在知青点上遭遇初恋时,曾遭到母亲的强烈反对。对方也是知青,是从省城下来的,一年当中剃不了一次头,天气热得死狗时,脚上穿着一双劳保皮靴,地上要结冰了,却将一双人字拖鞋光光地夹在脚缝里。大姐喜欢他吹得一手好口琴。我在县里组织的文艺会演上见识过,坐在我身边的那些女孩子,一见到化过妆的他,就吃吃地小声议论不休,有人还会因此无缘无故地红起脸来。他故意不用嘴,将一把口琴夹在鼻子上,吹出来的曲调仍旧无人能比。大姐那时被一叶障目,口称海枯石烂山崩地裂也不改变心中的爱情。是父亲劝母亲多给大姐一些时间,让她自己去想、去承受这一切。云开日出,水到渠成,大姐后来幡然醒悟,验证了父亲的话。那个会吹口琴的知青被招到县剧团后,因为同时与县剧团里的两个女演员、县车队的两个女售票员谈恋爱,不到一年,就被剧团开除,让他回省城去了。这些事都有恋爱信作证,开除他的文件上,用引号引用了其中不少内容。那时候,这样的事并不多,只要有发生,就会迅速用文件传达给每个干部职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