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感觉他胸前滚烫,掌心冰凉。继续假寐,想起宋没用。不成事的废物,死哪里去了。或因连失二女,或因年岁已老,她想到小女儿,就开始没完没了想她。
她从油毡纸底下,平平探过手,捏一下丈夫。
“没用没回来。”“什么?”他声音混沌。
“你女儿没回来。”他搞不清哪个女儿。脑中盘桓片刻,意识到只剩一个女儿。
“你去找找。”女人说。
“大半夜,上哪儿找?”“一个丫头浪在外面,可怎么好。”他勉勉强强起来,抱着胸,嘶嘶吸气,走出一段。
“回来。”她又命令,“黑咕隆咚的,明天再找。”那个晚上,她再没睡着。凌晨三时,衣裤变得潮冷,黏在身上。她牙齿打战,满耳朵咯啦声。
反手拧她男人。他皮肉也冻得硬邦邦。过四时,寒意略减,起一两声鸟鸣。失去居所的人们,依然遍卧于地,沉沉无声。仿佛黑夜没完没了,他们睡得不耐烦,终于死了过去。
清晨五时,黑暗疏淡了,远处药水厂轮廓隐现。早起的人们,咳嗽、261哈欠,把痰吐在冰碴碴的泥里。宋没用回来了,穿过那些移动的阴影,远远站住。
“过来,”母亲说,“我不打你。”宋没用端一个土碗,双手抖抖,放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