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些死者会引起最深切最强烈的悲痛?我以为,是那些最不爱生者的死者。孩子夭折,做父母的会伤心欲绝,哭得死去活来;而你,读者兄弟,临终的时候绝不会引起这样的悲痛和哭泣。婴儿几乎不认识你,一个礼拜不见你,就会忘了你,他的夭折会把你打击得一蹶不振;可是失去最亲密的朋友,或者失去已长大成人、自己也生了儿子的大儿子,你不会这样。我们可能粗暴对待朱达或西米恩,可是我们见了小儿子本杰明[1],疼爱和怜悯之情就油然而生。本书的有些读者已到老年,或者老之将至。如果你老了——不是又老又富,就是又老又穷——有一天你自己也会想:“我身边的人都很好,但我去了的时候,他们不会太伤心的。我有钱,他们只想要我的遗产;或者很穷,他们要赡养我,已经厌倦了。”
塞德利太太去世,给她戴孝刚刚服满,乔斯刚刚脱掉黑孝服,可以穿着喜爱的华丽的背心露面的时候,塞德利先生周围的人就看出,又有事情要来了,老头儿即将到黄泉路上去找已经先行一步的太太了。“我父亲的健康状况不佳,”乔斯在俱乐部心事重重地说,“我今年没法举行大型的宴会了;不过,朱特尼,伙计,要是你跟一两个老伙计六点半以后悄悄地来,吃一顿便饭,我随时都欢迎你来。”就这样,楼上老人正在奄奄一息,而乔斯和他的相识在不声不响地吃饭喝红酒。男管家轻手轻脚地给他们拿酒来;吃完饭之后,他们坐下来玩三打二胜牌;有时候,杜宾也来凑上一角。老年人睡得浅,很不安稳;等楼上的病人安顿好,睡神来访,奥斯本太太才偶尔下楼来。